重读那字字珠玑、句句血泪的《芙蓉女儿诔》,眼前便浮现出晴雯那风流灵巧、聪明伶俐的摸样,我是断断不愿猜测她临死时心里是怎样的光景,我只愿相信她是永远微笑着的,用她的伶牙俐齿打趣身边的一切。
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她实在不是一位好丫头,她从来没有摆正奴才的位置,即便要求宝玉爱自己,也是站在“人”这一个同样对等的高度上,而不是奴颜婢膝,也没有温柔和顺,就像黛玉所说的“我为的是我的心”。为了自己的心而活着的人,是没法不让人感动的,难道我们一定要对着这颗高贵的灵魂指责:你只是个奴才?身为下贱是她无法改变的命运,但我们已经看到了弱小的晴雯是怎样为这不公平的命而抗争。
晴雯是黛玉的影子,是另一种出身的黛玉。黛玉掣得花签为芙蓉,晴雯为芙蓉花神。芙蓉女儿诔亦诔黛玉。她们性格相似,容貌相似,而结局也相似,都是青春早夭,抱恨终天。但是晴雯身上的坚强勇敢和她一次次执着地抗争宿命的勇气又是我无比欣赏的。想起自己曾多少次对黛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又庆幸可以在那样的时代找到晴雯这般女子,她是那样骄傲勇敢地迎着寒风怒放,站成一道永恒的背影。每次翻开《简爱》,我都钦佩那种为自由抗争的坚强女子,又暗暗遗憾那是英国古堡里的英伦玫瑰,之后蓦然想起我们还有晴雯,这同样沾染自由气息不受世俗侵蚀的女子,是如此的可敬可爱。
“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 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 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 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这是宝玉用来形容晴雯的句子。这句话用来形容这位惊世骇俗的姑娘一点不为过,她为人处事刚正不阿容,不虚伪作假,对看不顺眼和听不惯的事她都会予以反击,让人觉得她十分刁钻刻薄,然而这也正是她光明磊落洒脱率真的表现。
她是一道惊雷,炸响在那个昏暗暗的大观园上空,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和无畏,只可惜现实太黑暗,而黑暗又太浓重,她终不得已随风而逝。
文字:刘涛